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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有关于红木梳的故事,很久,很久以前的故事……
5.
我叫红桃,因为我家世代生活在桃园中,爹娘膝下只有我一女。
这是大宋国的一块土地,当时人们对桃花赏识承度并不比别的花差。但我家的桃园不是赏花用的,而是劈下一截桃木做木梳。那时人们都喜欢用桃木做的木梳,据说可以避邪。我家的木梳生意异常的火爆。
我从小就会做木梳,手艺也很老道,这都是跟我的爷爷学的。爷爷那有一本做木梳的秘笈,很厚,里面有各种的木梳样式和制做工艺,看得我像吃饭一样,如饥似喝,但他每天只让我学一小部分。原因很简单,我是女孩子,家族的手艺是传男不传女。爷爷只是看我对做木梳很有天赋,才让我涉足一点点,爷爷还在犹豫,是否让我继承这份手艺,所以有很多绝学他是不让我看的。比如说秘笈的绝世招魂梳那章,爷爷就从来没让我看过。
我认识了一个书生,每天只知埋头苦读的那种。他在我家桃园的外面住,有一次桃园接满了桃子的时候,他把一篮桃子送到我这里,我便结识了他。他很忠厚,你也可以说他有些迂腐,讲了一堆孔孟之道之后,才说到点子上。原来,那篮桃子是我家的桃树,长到了他家的院子里。桃子结出来了,他摘了,然后,送了过来。
我又把那篮桃子送给了他,还告诉他以后这棵桃树上结的桃子就送给他了。因为我家桃园里面结的桃子实在太多了。他点头,行礼,一个劲的说:“多谢小姐赠桃子,多谢小姐赠桃子……”我觉得他很有意思,于是以后的日子里,我常去他的书斋看他读书,看他写字。那一年,我十七岁。
转而,两年过去,四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来临了,他与其他学子一样,背着自己的行囊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。
就在离别时,我们之间的男女之情已经不能再像以前的那样含蓄下去了。
他抓着我的手说:“红桃,等我!”
我含着泪点了点头:“少哲,我等着你……”
他走了,消失在桃花林旁的小路,风吹来,吹着满树的桃花,花瓣纷纷落下,像下雪一样。空气中有种淡淡的桃花香,但我却嗅到的却是离别之思。
我又开始做木梳了,捡起丢了两年的木梳手艺,有些拙笨,但还算是能做出来。爷爷在那年去世了,秘笈给了爷爷堂兄的孙子木絮,木絮早就已经知道我最想要爷爷的那本秘笈,所以他扬言,谁若是嫁给他,他就把那本秘笈交给她保管。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,我轻蔑一笑,算是从此与那本秘笈绝缘。
那年的冬天下了非常大的雪,桃树只剩下了光秃的树干。我还站在那条路上,看着莹莹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发际上,它让我想起少哲走时飘落下来的桃花瓣。赶考的其他人都已经陆续的回来了,唯有少哲,少哲,你在哪里?你怎么还不回来。 >
木絮总在我的耳边念叨着,仿佛盼着少哲出个什么意外似的。我鄙夷的看着他,这辈子,我是决对不会嫁给你的,我只嫁书生!
这个冬天在等待中过去了,不,应该说这一年,我都是在等待,桃树已经发出了它的小小花苞,少哲,你何时回来?少哲,木絮说你不会回来的,真的吗?我不信。
最后一批赶考的书生回来了,他们带回了一个消息,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,他们说少哲中状元了,真的吗?木絮说你留在京城不回来了,真的吗?我不信,你让我等你的啊!为什么不回来?我在等着你啊!
木絮找来了一个有名的戏班,在桃园唱了一出京城近来才编好的戏,那是出自一段真实的故事《铡美案》。我十分生气的看着木絮,疯狂的竟不顾大家小姐的脸面,把戏场砸了个稀烂。爹娘说我疯了,我觉得我快了,如果少哲真的不回来,我会疯掉的。
今天,是你赶考整整一年的日子,因为,桃树外的那条小路又一次飘起了桃花瓣。少哲,你还回来吗?我不禁问着远方你。泪水已落,代表着情已逝吗?
转身,我欲走,忽听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了过来,直奔少哲的家。我欣喜,提出裙角,跟在马车的后面。
马车果真的少哲的家门口停住了,然后,从车上下来了四个男人,四个陌生的男人,再然后,竟是少哲,他被抬了出来。手中的篮子已悄落在地上,我呆了。
哭喊着,我迎了上去,看到了少哲苍白憔悴的脸:“少哲,少哲,少哲你这是怎么了?少哲!”四个男人站在旁边,看着我,他们说,他们说少哲因为归家心切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,而且天冷又深染重病,所以已经气若游丝,但他仍坚持着,坚持着回来,他曾说,要回来找红桃,他说,红桃在等他。
我哭着捧着他的脸,滴滴泪珠掉在他的脸上:“少哲,少哲,你回来了,你回来了,我等到你了。”
一莹混浊的泪自少哲的眼角流出,那出没于鼻间的呼吸终于停止了,而我的哭声震动了桃花园里的桃花瓣……
满个桃园里的人都慌了,他们在找我,找我这个木絮的新娘。我穿着嫁衣稳当的坐在少哲的床边,看着少哲那完全没有灵魂的身体,我轻轻的对他说:“少哲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我永远都是你的人,但我今天要嫁给木絮,因为我需要那本密笈,你一定要原谅我。”伸手,我轻摸着少哲那僵硬的脸,然后,向着桃园走了去。
经过了一系列的的过场,我坐在了洞房的缎被上面。一张愁怨的脸藏在那一帘红盖头下面,是何止的伤感啊!木絮占有了我,但他并没有占有我的心。深夜,我用初夜与耻辱换来的钥匙打开了装着秘笈的盒子,找到了制作招魂梳的方法。
那是女人的手指与桃树胶作成的木梳,很怪异的配方,我想了想,得先做一个模子,用来液体浇灌成形,我又想了想,那应该是像浪花样子的模子,像做月饼一样的,再在里面刻上花纹,是这个样子的。我又粗略的看了一下制作过程,下定了决心。少哲,等我,我会让你复活的。
于是,我走到了厨房,找到了刀子:“需要女人的手指是吧!来吧!”说着,手起刀落,左手的小手指被齐齐的切了下来,那何止是钻心的痛,我快要跳起来了,我颤抖着身子,紧紧的将断指握在了手心里。然后,一咬牙,转身来到了桃园,取了够量的桃树胶。拿到了做木梳的工艺房。
已顾不上手指的痛了,因为这比不上少哲离去时的痛,我能忍,我要告诉我的亲人,我不是一个弱女子。
制作木梳的工艺很简单,把断指快速的跺成血浆, 倒入特制的木梳模型中,然后浇入烧熔的桃树胶。胶不能太热,要使桃胶与血浆均匀相融合,冷却后,这把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的木梳就做成了。
天亮了,我拿着做成的红木梳大笑了起来,少哲,我终于做成了。这把招魂梳,一定能让你复活,只是希望,你的灵魂不要走得太远。
想着,我迅速起身,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少哲那里。轻轻的,我吻了他的额头。抬手,我把红木梳放在了他的额前。
木絮一早醒来不见我,便知事情不妙,慌忙查看,当他看到打开的那本秘笈时,他呆了,硬是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:“招……魂……梳……”
……
由发根到少哲的发梢,我梳着。我那有些红肿的眼里充满着柔情,我那愁苦的脸上充满着微笑,因为我知道,少哲,一定会醒来。
一下,我发觉少哲的头发好像有些黑了;
两下,少哲的肌肉松驰了下来;
三下,少哲的皮肤有了温度;
四下,少哲的脸有些红润……
我惊讶的看着少哲,欣喜着我的努力没有白费。终于,在第七梳,我迎来了少哲看着我的眼睛:“少哲!”我笑了,这是发自内心的笑。
他虚弱的伸手摸着我的脸:“红桃,你瘦了好多……”
我笑,咧开了有些干涸的嘴唇,伸手,拉住了他的手。然而少哲惊呆了:“你的手?你的小指呢?”
我摇着头:“少哲,你别问了,只要你活着就好,我终于等回了你,知道吗?我好想你,今后,我不想让你离开我!”
我哭了,泪流到少哲的手,那是我的委屈,我的痛苦,我的伤感。一把他拿起了我右手的红木梳,看着:“很漂亮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今天的天气很晴,我跟少哲依偎着。我并没有告诉他,关于红木梳的事,他对我说,这几天,他做了一个梦,梦里梦见他在桃园里游荡着,游荡着……
“疯婆娘,你敢红杏出墙是不是……你做的红木梳呢?”木絮带着家里的家丁破门而入,我被木絮从床上硬拖了下来。面对我的断指,少絮并不心痛。面对少哲的复活,他并不感到惊讶。他想得到的,原来只是我做的那把红木梳……
少哲瘫软在床上,被人绑了起来,木絮一把把木梳抢到了手里,左看看,右看看,然后,命人,把少哲逐到了外面。我在屋子里喊着他的名字,哭着看少哲的背影。我忿恨的看着木絮。木絮竟笑了:“没想到你的木梳做的不错啊!”说完一甩手,我的脸颊一阵热痛。
终于,我踉跄的将身子移到了外面,栽在了少哲的怀里,我看着他,我的爱人:“答应我,一定要好好的活着。”说着,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,原来,一把尖刀早已深插在了我的腹部。
少哲狂啸着,伸手指着木絮手中的红木梳:“我诅咒,若是谁用它梳了头发,少哲的灵魂将永世跟着他,不得安宁。”
木絮带着家丁走远了,只留下少哲和躺在少哲怀中的我。
就这样,不久的几天,少哲吊死在了我家的桃园里,吊死在我的坟前。没人葬他,就是那样的挂着。木絮不久也自杀了,红木梳便没了下落,桃园就此荒芜。只有那红木梳的传说开始兴起……
“我诅咒,若是谁用它梳了头发,少哲的灵魂将永世跟着他,不得安宁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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