试论皮日休的道统观
摘要: 本文以皮日休作为唐宋思想递衍的一个重要参考点。透过对皮日休道统观的研究,期理出步履韩愈后尘,以复兴儒道为职志的皮氏,究如何于承继中迭荡出自己的道统新意。并尝试由皮日休的道统新说中,进一步考察皮日休在晚唐至宋初这段过渡时期所扮演的转关角色。关键词:皮日休、道统观
一、 前言中唐儒家复兴至北宋儒学运动的兴起之间,是中国儒学发展史上一段重要的过渡时期。这段时期不只是「旧」儒学与「新」儒学薪传之间的变化,亦是从魏晋以来佛、道鼎盛的局面,转折为以儒家为主导的近世学术文化传统的肇端。诚然,北宋新儒学不是一骤起的思想革命,而是一个漫长且复杂的思想转变,其源头可溯自中唐的儒家复兴,但更不容我们小觑的是,介于其间的晚唐五代,实则起着形塑的作用。 目前学界普遍存有一刻板印象,认为由于晚唐五代的持续动乱,使得儒学发展陷于停滞;而直至北宋统一的局面稳定下来,儒学才获得进一步的发展。
1.种以晚唐五代儒家思想无甚可观的轻忽态度,极易使得中唐儒家复兴与北宋儒学运动之间的可能关联,变成一个失落的环节。
2.文企图通过对皮日休道统观的研究,揭示晚唐思想的部分面向,以及中唐儒家复兴所延续下来的某些趋势。盖尽管中唐儒家复兴的理念,在皮日休的思想上烙下了深刻印记,而他亦以韩愈的追随者自居,但皮日休并非全然旧调重弹,其亦提出一些独到的看法,尤值我们注意的是,皮日休的道统观除了反映唐宋之际思想变迁的趋势外,同时亦在宋初的士人群体中激起不小的回响。职是之故,皮日休足为唐宋思想递衍的一个重要参考点,以下试考察其在晚唐至宋初这段过渡时期所扮演的转关角色。
二、 皮日休的生平梗概与盛唐、中唐比较起来,没有众星拱月的晚唐,有的只是散落的小星各居一隅,发出微弱的光,套句鲁迅的话,这些星光不过是「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与锋芒」,4而这正是皮日休在晚唐的角色。
皮日休生于唐末「懿、僖戎马之代,道隐榛芜而学竞声律」5的时代(约公元834-883年),先字逸少,后改袭美,号醉吟先生,又号间气布衣,有时亦戏称自己「醉士」、「醉民」。6他出生于复州竟陵,后隐于襄州襄阳的鹿门山,乃自称襄阳人。青少年时代在襄阳鹿门山读书。咸通七年(866 年)考进士,未中。遂将自己的诗文编次成集,即《皮子文薮》,作为行卷,以便进谒名流,为下次科考做准备。7次年考中进士,先为苏州刺使属吏,后进京为著作佐郎,太常博士。王仙芝起义后,他又返江南任职。黄巢军攻下杭州、绍兴后,皮日休加入军队。广明元年(880年),黄巢攻占长安并称帝,以皮日休为翰林学士。后黄巢兵败自杀,皮也下落不明。后人传闻,或言其为黄巢所杀;或称其为官军所诛;也有说他投靠吴越钱镠。8 皮日休研习《春秋》颇有心得,他的《春秋》学有其个性化特色,盖其对当时弃传求经的作法并不苟同,而推重《左传》。又皮日休很注意从历史的角度,探索社会发展变化的规律,其通过读史来辅助读经,故读史可说是皮日休研习经学之路上的重要通道。试观《文薮》中卷三、四、五、七、八及卷九,都是学术札记,展现了皮日休宏阔的眼界与不凡的识见。其体例虽不同于《史记》,但其用心未尝不是仿效司马迁,而这些札记无一不是用儒术之道来「上剥远非,下补近失」(〈文薮序〉)。 刘醇鑫师于〈皮日休的儒学思想研究〉中,已综论皮氏六大儒学观点:尊孔崇儒、倡言道统、排斥佛老、天人相分、性分三品以及君臣以位。其文阐析精辟、言简意赅,奠基于此,故本文乃尝试专就其道统观再加爬梳深探,期理出步履韩愈后尘,以复兴儒道为职志的皮氏,究如何于承继中迭荡出自己的道统新意。
三、 皮日休的道统新说儒家的道统论首由韩愈明确提出,他所开列的儒家道统是:「尧以是传舜,舜以是传之禹,禹以是传之汤,汤以是传之文、武、周公,文、武、周公传之孔子,孔子传之孟轲,轲之死,不得其传也。」(〈原道〉)这个道统自「汉氏以来,群儒区区修补,百孔千疮,随乱随失,其危如一发引千钧,绵绵延延,寝以微灭……虽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,虽灭死万万无恨。」(〈与孟尚书书〉)韩愈除将自己列为孟子之后唯一的道统代表外,他还将道统的传人分为二类:「由周公而上,上而为君,故其事行;由周公而下,下而为臣,故其说长。」(〈原道〉)这一论点基本上为皮日休所接受,但皮日休又予以补充,并提出他个人新的传道统绪,其曰:
夫孟子、荀卿翼传孔道,以至于文中子。……文中之道,旷百祀而得室授者,惟昌黎文公焉。文公之文,蹴杨、墨于不毛之地,蹂释、老于无人之境,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。9 除了视孔子为道统之肇端,孟子为儒学之传人外,并特别将荀子、王通、和韩愈列为翼传道统的传人。可见皮日休承认了韩愈的道统系列,又自孟子之后,纳入荀子、文中子、韩愈为传衍儒家道统的赓续者。 (一)孔子 皮日休于儒家道统的传人,更加尊崇的是孔子及其后「下而为臣,故其说长」的圣人。他说:「圣人之道,德与命符,是为尧、舜。性与命乖,是为孔、颜。噫!仲尼之化,不及于一国,而被于天下,不治于一时,而沛于万世。」(〈文中子碑〉)
据《旧唐书》文宗纪,开成二年十月郑覃进《石壁九经》,然立后数十年,名儒皆不窥之,以为芜累甚矣。在王纲解纽的节骨眼上,仁义道德确实解决不了许多复杂尖锐的现实问题,有些知识分子对儒学产生了怀疑和逆反情绪。在这种特殊的学术背景下,皮日休将孔子的地位突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,甚至将他置于尧舜之上。10儒学的开创者孔子,备受皮日休的尊崇,其以孔子为最高的学术楷模和人生理想,他曾言:
伟哉!夫子……三代礼乐,吾知其损益,百王宪章,吾知其消息。君臣以位,父子以亲,家国以肥,鬼神以享。道未可诠其有物;释未可证其无生。一以贯之,我先师夫子圣人也;帝之圣者曰尧;王之圣者曰禹;师之圣者曰夫子。尧之德有时而息,禹之功有时而穷,夫子之道久而弥芳,远而弥光。用之则昌,舍之则亡。11 夏商周三代之礼乐制度,历代帝王之典章制度,孔子皆知其增减变异,因得夫子之教化,君臣尊卑有序,父子亲情和睦,国家得以富裕强盛,鬼神得以祭祀血食。其道术超迈了释、老,其功德胜过了尧、禹。「用之则昌,舍之则亡」,更指出了孔子思想是兴邦治国、淑世济民的必行之道。 (二)孟子 道之用舍在于势位,但在「势」与「道」之间,皮日休更重视道,也就是人文理性的力量。并以此为标准,审查了孟子道统传人的资格。12皮日休于唐懿宗咸通中举进士后,曾上〈请孟子为学科书〉中曰:
圣人之道,不过乎经,经之降者,不过乎史。史 之降者,不过乎子。子不异乎道者,《孟子》也。 舍是子者,必戾乎经史。……夫《孟子》之文, 粲若经传。天惜其道,不烬于秦。自汉氏得之, 常置博士,以专其学。故其文,继乎六艺,光乎 百氏。真圣人之微旨也。13 指出孟子迭踵孔圣,汲汲以救时补教为志,其书最能阐释孔学精妙深奥之义理,自是道统之传人,若舍弃《孟子》,势必违背儒家所传承的学说与历史。皮日休建议朝廷在科举考试中增加《孟子》科目,「去庄、列之书,以《孟子》为主。有能精通其义者,其科选视明经」。14宋代将《孟子》与《论语》、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合称四书,《孟子》果然成为科举考试科目。赵俊先生〈晚唐思想界三杰〉一文,乃由此称扬皮日休的思想敏锐,具有相当的预见性。 当然,崇孟并不是皮日休的发明,起码中唐已开启此种现象。皮日休请以《孟子》为学科绝不是他的私意,而是代表了一种社会舆论。《孟子》在以寒士为主体的唐末士人中已引起普遍关注,非只皮日休一人提倡而已,例如成书于咸通、干符年间的《无能子》也反映了与皮日休同样的崇孟思想倾向。15尽管当时统治者对皮日休的大声疾呼没有理睬,但他的胆识是令人钦佩的,其亦体现了儒学发展的要求,对后世的影响很大。盖皮日休继韩愈之后大力推崇孟子,《孟子》一书在两宋以前,只能归入子部;16直至宋神宗熙宁四年,首次列入科举考试之科目;宣和年间始被刻石,成为十三经之一。其间地位的提升,唐及五代知识分子之影响不可忽视,而皮日休当是其间思想嬗变过程中值得关注的过渡人物。17
(三)荀子 与韩愈之道统谱系不同的是,皮日休于孟子之后列上荀卿,言其与孟子同为翼传孔道。对于荀卿的思想,皮氏集中并未多加叙述,但他曾感叹春申君不用荀卿之儒术,因此败亡,其曰:
当斯时也,苟任荀卿之儒术,广圣深道,用之期月,荆可王矣!……儒术之道,其奥藏天地,其明烛鬼神,春申君且不悟。18 足见荀卿亦是儒道的代表传人。皮日休在王通之前,孟子之后,列上荀况的大名。这不仅与韩愈不同,也与宋以后的道统谱系不同19,此可谓是皮日休独具的见解。由皮日休的尊荀,我们可看出其儒学思想中带有实用的色彩。盖韩愈言道在乎「体」,而皮日休则强调「用」。
(四)王通 其后推崇王通,并为之立传树碑,皮日休的〈文中子碑〉言:
敻乎千世,而可继孟氏者,复何人哉?文中子王氏,讳通……序述《六经》,敷为《中说》,以行教于门人。夫仲尼删《诗》、《书》,定《礼》、《乐》,赞《周易》,修《春秋》。先生则有《礼论》二十五篇,《续诗》三百六十篇,《元经》三十一篇,《易赞》七十篇。孟子之门人,有高第弟子公孙丑、万章焉。先生则有薛收、李靖、魏征、李绩、杜如晦、房玄龄。孟子之门人,郁郁于乱世;先生之门人,赫赫于盛时。较其道与孔、孟,岂徒然哉?20 文中赞扬了王通能明大道,使儒家六经之精华得到升腾发扬,其门人弟子表现杰出,成就了盛唐博大的气象,而将中唐儒学复兴时未有显赫地位的王通,与孔、孟相提并论,其评价似有过高,却也反映了晚唐时局飘摇之际,知识分子的忧心与企盼。此股王通儒家子学的复兴热潮,直至宋初仍是余波荡漾。21
(五)韩愈
皮日休对韩愈素来神往,〈十原系述.原化〉一文把韩愈和孟子并提,云:「古者杨、墨塞路,孟子辞而辟之,廓如也。故有周孔,必有杨墨,要在有孟子而已矣。今西域之教,岳其基,而溟其源,乱于杨墨也甚矣,如是为士,则孰有孟子哉?千载之后,独有一昌黎先生,露臂瞋视,诟之于千百人内。」22韩愈重振儒学、排斥佛老,皮日休给予高度的肯定,〈请韩文公配飨太学书〉一文,大约就是和〈请孟子为学科书〉同时献上有司的书策,文中说:
文公之文,蹴杨、墨于不毛之地,蹂释、老于无人之境,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。夫今之文,千百世之作,释其卷,观其词,无不裨造化,补时政,繄公之力也。……况有身行其道,口传其文,吾唐以来,一人而已。不得在二十二贤之列,则未闻乎典礼为备。伏请命有司,定其配飨之位。则自兹以后,天下以文化,未必不由夫是也。23 韩愈是文中子王通之后百年中,能登堂入室,得其学说真谛的儒学道统继承者。韩愈攘斥佛老等异端学说,好比先秦时孟子之拒杨排墨,坚持孔儒之道,其使儒家学说发扬光大,无论是今世或千百年后的未来,其文辞所蕴含的儒家人伦思想,皆可裨益教化、补救时政。文公不仅是身行孔子圣人之道,且口传其文,是「吾唐以来,一人而已」,故皮日休大声疾呼主政者应将韩愈与二十二贤并列,并建议将其配飨于孔圣庙堂,如是则天下之文化必由是矣! 皮日休尊韩的用心良苦可知,也奠定了韩愈在儒家道统传承中的地位。李松寿〈重刊宋本文薮序〉云:「韩子之能超轶荀、扬,而上配孟子,虽经程、朱、欧、苏诸公表章论定,即谓其议,实自皮子开之,可也。」24后来到了宋元丰七年,韩愈终得配飨太学,皮日休之倡议实功不可没。
四、 皮日休的转关角色皮日休作为中唐儒家复兴的思想遗续继承者,他亦以振兴儒学为己任,其乃处于儒学的转折阶段而从事提倡的工作。若我们从历时性的角度,将皮日休道统观中所提出的一些独到见解,置于唐宋之际思想变迁的脉络中加以考察,实不难发现,皮日休的这些观点,反映了唐宋之际某些思想迁衍的趋势。其中至少涵括了三方面:
(一)孟子学兴起 孟子学在唐代不曾蔚为大规模的学术思潮,而是作为思想的伏流,存留于部分知识分子心目中。 韩愈大力推崇孟子,要之,他以孟子形象作象征,进而阐明儒家之道的内涵,乃「博爱之谓仁,行而宜之之谓义,由是而之焉谓之道」(〈原道〉),以此定义下的「道」,同其时盛行的释老之「道」作为区隔。25盖退之高举孟子,以作为捍卫儒家的大纛。而皮日休涉及孟子的文字甚伙,〈鹿门隐书六十篇〉中,很多引文主要是针对孟子的观点,加以援引或修正。26皮日休对孟子的推崇,着眼于二个层面:其一、在杨墨学说横行的时代,孟子辞而辟之,对抗异端,肩负起悍守儒家的重责大任;其二、孟子翼传圣人之道,使斯文赓续不绝。他的这些论调,事实上是转手自韩愈。然呼应时潮,皮日休更请吁《孟子》应入科考,更重要的是,他将《孟子》提高到经书的地位,此一提法孤明先发,亦为《孟子》日后登经部的张本。宋以后尊《孟》为经,与前十二经并成十三经,这与皮日休的尊孟行动是分不开的,受到后世学者的称赞。如《瓯北诗话》卷十一:「按唐以前孟子杂于诸子中,从未有独尊之者。昌黎始推尊之,然亦未请立学。皮日休乃独请设科取士,是能于诸子淆杂之中,别出手眼,别其为儒学之宗,其有功于道学甚巨。」故皮日休的言论,可视为是将尊孟思想用制度来实现的先导。
(二)王通复兴热潮 隋末布衣之士王通,可说是皮日休道统观中的一个 特殊路标。王通,号文中子,时佛教大盛,王通却标榜孔学。皮日休〈文中子碑〉以为王通是可继孔孟的学者。在儒学发展史上,中唐韩愈就大谈道统,皮日休继承并发扬了韩愈的道统观。然相对于韩愈〈原道〉等文所列的道统谱系,皮日休则新添了王通。推尊王通,与崇孟的举动是一致的;又另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,在于王通之化「未逾一纪,致我太平」(〈文中子碑〉)。
其实,推重王通亦不始自皮日休,刘禹锡、司空图等人也都盛赞文中子,27但他们都未有皮日休的推举之功。皮日休〈文中子碑〉把自己看作王通的学生,王通在北宋柳开等人那里正式列入道统谱系,皮日休的鼓吹功不可没。虽然后来遭到司马光、朱熹等人的质疑,但毕竟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学风。28
(三)韩愈地位上升 孟子辞辟杨墨,而韩愈力反释老,故皮日休赞扬韩愈,认为其亦有捍卫儒家的不世之功。皮日休建议,韩愈应入祀孔庙,在二十二贤之列。此一主张首开为时儒疏请入祀太庙的先例,皮日休此举,可谓已为日后韩愈得入祀孔庙先行铺路。又皮日休奠定了韩愈在儒家道统传承中的地位,此一观点经柳开的宣扬,已成宋初诸儒如孙复、石介等人的共同看法。 回溯皮日休独具慧眼的识见,清人李松寿有言曰:「皮子起衰周后千余年,当韩子道未大光之时,独能高出李泰伯、司马君实诸公所见,而创其说,继李汉、皇甫持正诸人,而力致其尊。」(〈重刊宋本文薮序〉)盖非具有知言知人之识者,岂能乎?故李氏称赞皮氏伟伦卓识,唐人中未有及焉。 由上所揭,皮日休的思想在唐宋之际思想变迁的趋势中,至少有三方面的重要性。其一、宋代以前,《孟子》未受到太大重视。皮日休《文薮》中征引和发挥《孟子》理念处甚多,在唐人文集里颇为少见。他主张《孟子》应列为科考科目,同时亦将《孟子》提高到经书的地位,反映了孟子学逐渐兴起的趋势。其二、王通的地位因皮日休的推崇,而在宋初水涨船高。他将文中子纳入道统的谱系,以其下接韩愈,成为新的道统观;此一观点经柳开的承继和宣扬,而在宋初流传开来。其三、皮日休清晰地从学术思想的角度,肯定韩愈的贡献,推退之为儒道传人,且呼吁朝廷应将韩愈入祀孔庙。这些论点都在宋初引起不小的回响。29
五、 结语
皮日休在晚唐国势衰败、危机重重之时,倡扬尊儒重道,企图以此来挽救世道人心。其弘扬儒教,鼓吹圣人之道,并非空言明道,其目的在经世致用,为现实社会服务。30他一再推崇孔子,是因为「先师仲尼,迈德于百王,垂化于万世」(〈补大戴礼祭法文〉)。他指出:「圣人之道,不过乎求用。用于生前,则一时可知也;用于死后,则百世可知也。」(〈请韩文公配飨太学书〉)他在咸通四年上书朝廷,请以孟子为学科,以韩愈配飨太学,其理由正是《孟子》之文不仅继乎六艺,光乎百世,真圣人之微旨也,更重要的是其「汲汲以救世补教为志」(〈请孟子为学科书〉);至若得孔道而巍然自正的韩愈,则是「夫今之文,千百世之作,释其卷,观其词,无不裨造化,补时政,繄公之力也。」(〈请韩文公配飨太学书〉)
在对儒家道统的认识上,皮日休继承和发展了韩愈的道统理论。然韩愈身逢元和中兴,在整个社会人心思治、力图改革振兴的大环境下,为了复兴儒学道统,强调道的纯洁性。这个道,乃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以至孟轲,韩愈以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就是继承从尧舜到孟子的道统。而对荀卿和扬雄,愈则因为其「大醇而小疵」(〈读荀〉),故将他们排斥在正统之外。反观皮日休遭遇内乱不已、积弱不振的晚唐多事之秋,因此皮日休论道统则重在「用」。与韩愈不同,他将荀子、文中子都奉为正统,理由是「荀卿之儒术,广圣深道,用之期月,荆可王矣」(〈春申君碑〉);文中子则是俟圣畅教,使六艺腾英,「先生门人,为唐之桢。差肩明哲,接武名卿。未逾一纪,致我太平」(〈文中子碑〉)。皮日休肯定荀子儒术拯世的作用,推崇王通光大儒教的卓越贡献,尤其是其门人辅佐太宗,以成太平之治,认为其功绩无人能与之相比,着眼点都是强调道的实用性和功利性,以济时难也。
仔细寻思皮日休的道统新说,我们可以看出,其倾向于认为若能解决现实矛盾而有补于世、有利于王道政治推行的思想大儒,都应予以肯定和吸收。皮日休有宏观的识见,又他的儒学思想与实用相连,这种通达时变、兼容并蓄的主张,或许正是其对传统儒家学说的一大突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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